“喏。”她将风筝递还给他,盈盈一笑。
元夕微微一愣,险些忘记去接。他片刻后回过神来,连忙接过,口中不停道谢,又强压下内心的慌悸,问对方有没有受伤。
梁问晴笑着摇头:“这点高度,小菜一碟。”她瞄过对方手里的风筝,颇有兴味地观察一番,好奇地问:“真的都是稚君亲手做的?”
元夕笑道:“托随侍们帮了些小忙,但风筝的设计、材料的挑选、框架的搭构的确是我亲自完成的。”
梁问晴听完,不禁赞道:“稚君你真的很厉害。”又夸风筝很漂亮。
元夕听完很高兴,又把要去北宫探望患咳疾的好友的打算告诉对方,询问她是否要和自己一同过去。梁问晴虽然很担心林初朗的病情,但因自己是女帝姊妹的身份,认为擅进后宫不太合礼数,怕遭人非议,于是由此拒绝。可元夕却说她与林初朗既有儿时同在林府,同受初朗父亲养育的姐弟情谊,弟弟生病,姐姐去看望也是应当。
梁问晴听他这番劝说,改变主意,决定同去北宫。她一路上问了有关林初朗病情的诸多事宜,元夕一一答了,心中既为九王姬对好友的关怀而欣慰,又不自觉地有些失落。
两个人走着走着,已行了一半路程,未料元夕却忽然驻足,给王姬说自己带掉了一件重要的物什,要赶回去拿。梁问晴本想陪着他走回去,但元夕不让,只让她在原处等待一会儿,托她帮忙拿着风筝,自己则匆匆忙忙地跑开了。
没过多久,梁问晴见他小跑而回,手里似乎攥着东西,走到面前,摊开了给她。
她这才看清,原来元夕手里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剑穗——样式和之前她丢掉的那只几乎相同,但比它新,比它精致。
“喏,”元夕小喘了几口气,平复心气后,小声道,“送王姬你的。”
梁问晴惊诧半晌,拿过剑穗打量几番,不敢置信地问:“这也是稚君亲手做的?”
元夕羞赧地点头,嗫嚅道:“上次你扔掉的那只实在太破旧,我就照着那样式做了个新的……当然啦,我的手艺定然不及太后灵巧,不过呢,将就地用用应该不成问题。”他一说完,怕对方不接受,忙说这是上次托她查信纸一事以及那筒竹节酒的谢礼,请她务必收下。
梁问晴盯了他片刻,郑重地道谢,当即取下佩剑,将穗子缠上了。又瞥眼瞄见元夕右手的食指上缠有绷条,于是关切地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做这剑穗伤到了手。
元夕一听,本能地蜷起手指,朝她掩饰般地摇头,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大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不想惹起她追问,便松了手指,支吾地撒了谎:“是扎风筝的时候,被筝线割到了……”
梁问晴听完,直勾勾盯着那伤指看,似乎若有所思,眉目有些凝重。但她到底没有再问,只承诺自己会好生珍用这剑穗,不辜负对方一番美意。
元夕听完,脸上别有些欢喜,抬眸看她,眼底亮悠悠的。他低头瞧见自己亲手做的剑穗在对方的剑柄上幽幽晃着,不自觉想薅过来捋一捋,正要伸手,却被一声呼喊打断。他慌忙地缩回手去,同梁问晴一齐转头,见是皇后走了过来,赶紧上前去行礼。
“稚君和王姬大白天站在这里做什么?”金徽酒笑着指了指三人头顶上那片从西斋越出红墙的树荫,幽默道,“莫非是想等这树上的鸟妈妈飞走了,用竿子掏它鸟巢里的蛋吃?”
元夕与王姬面面相觑一眼,都忍不住笑了,一边想皇后这话太孩子气,一边向他解释他们要去北宫看望林初朗的意图。
金徽酒本来也是要去北宫,但原先并不知道林初朗生病,如今知晓以后,让身边的随侍先回西斋去拿些补药来,自己则跟着元夕和王姬加快脚步地到北宫去。
这头林初朗正在院里浇花,见三个人来了,忙上去迎接,又问他们三人怎么会一齐过来。
元夕解释说都是在路上遇到,从王姬手里取过那只没断线的风筝送给他。林初朗很高兴,夸好友心灵手巧,又打量过梁问晴好几眼,想起之前在御花园她喊自己“朗弟”,试探地问他们之前是不是认识。
梁问晴想也知道他早忘了自己,无奈地笑笑,正准备提起他们孩提时期的事,却是元夕从旁先替她说了。林初朗这才想起来,眼睛亮了,一边问元夕怎么知道,一边围着梁问晴转看。
元夕便将自己上回在碧玉湖边偶遇王姬练剑的事说了。
林初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打量完王姬一圈,直言自己想不到昔日那个瘦弱文静的小女孩如今竟然出落得这般英姿飒爽。
梁问晴听了,脸色有一点微红,瞄过林初朗,不好意思地挠头,称自己从前总受他保护实在丢人,现在总算也护得住他了。
她说这话,大抵出于内心对儿时的追忆和感慨,可是在一旁的元夕听来,这便俨然成了她爱慕儿时同伴的佐证。
元夕在心中更加确定了王姬对自己好友的心意,一颗心跟浸了春寒的溪水似的,只觉冰的要命;吸进肺里的气息也堵在胸口,涨得难受——可终究还是强撑精神,照旧地说笑,不想让人轻易看穿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