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狱卒准时来了。
“考虑的怎么样?”
银渊根本没有考虑好,他接受的教育,都在与这种做法相悖。
狱卒道:“你可知,今天妖都是什么日子?”
银渊被戳中了痛处,眼眶一下红了。
狱卒冷笑:“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今天是你父亲下葬的日子。妖都举国上下万人默哀,如今没了继位之人,没有白纸黑衣的诏书,妖都已经成了一盘散沙。看似风平浪静,可多少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野心勃勃!权力之争啊,那死去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你作为妖锋领主培养的继承人,这般怯懦,因为几个凡人,浪费了你父亲打拼的基业!”
狱卒巧舌如簧,窥见人心,字字戳中银渊最在乎的地方,根本打的他无力招架。
说到最后,他巧妙的起身,让还在犹豫的银渊,悬崖勒马。
“从今天起,我不会来找你了。你怎么样,又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张弛有度,恩威并济。
狱卒转身数了三个数,果然不出意料,在此期间,银渊叫停了他。
......
那一夜,本是杀不死的傀儡,不知为何,在一柄剑下通通斩于无形。
骸骨载道,血色漫天。狱卒履行承诺,见银渊逃的差不多了,才将一把宝剑递给了江云帆。
江云帆拿着绝,上面沾着无数人的血迹,翻滚着浓烈的瘴气。
落日村的凡人,用尸骨铺出了一条归家路。
阿程来接银渊时,已经快认不出他了。
银渊整个人近乎一种癫狂的状态,他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死人,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可每个人惨死的脸都刻在了他的大脑,怎么抹也抹不去。
“阿程,明明傀儡是杀不死的。为什么?为什么死了?”
阿程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想要触碰他,却被他瘟疫般的甩开了。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我害死了那些凡人!我、我、我......”
银渊说到最后忍不住,呜咽一声哭出来。
哭了不知多久,嗓子都哭哑了,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同阿程说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阿程听完后,一脚将银渊踢在地上:“这根本就是个死局!!!你哭个屁啊!妖都众人一直把你奉为下一个妖锋领主,在此期间,没有你亲自写的传位诏书,谁上位都是血雨腥风!”
阿程掰起他的脸,指着前方:“你看好了,你往前走,是去往妖都。你往后走,是回到尸野。你怎么走?”
银渊下唇哆嗦着:“我......往前走,我去妖都。”
“好。”阿程道:“那你记好了,你虽是妖都太子,但哭,是永远无法让别人臣服的。一将终成万骨枯,你以后要治理好妖都,这些人的命只是个开始。”
“你既然决定往前走,便要想好。”
“自此以后的脚下路,是万人枯骨堆成的不归路!”
......时隔多日,银渊再一次隔着茫茫雪色看见小先生。
不过几日,便已物是人非。
她永远都是一身洁白,在雪地中不沾泥泞。本该如天上明月,不该染世俗尘埃。
而他,已经再也无法企及她的脚步了。
银渊用尽了一切想要将她赶走,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饶是周围再清净,他心中始终存有喧闹。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少爷了,他再也回不去了。
直到有一天,小先生同他辞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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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他拼尽全力,想要让她远离自己。
可直到她说出那句“应无再见之期”时,才明白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银渊的视线也模糊了。
看不见,但他依然想再叫她一声:“小先生。”
回头吧,让我再看看你。
本该是万人之上的位置,周围美人环绕,杯酒交错。
他身处最高处,孤独寂凉。
在心里默默说:小先生,成佛吧。去追逐你想要追逐的东西吧。
一定要幸福啊,至少要比他更幸福啊。
......小先生离开后,银渊再也没寻到她的半点踪迹。
按理说成佛者,不沾染世俗,他见不到也很正常。可哪怕一眼,看她过的好,这余生也无憾了。
可没有,一眼也没有。上天没有眷顾她,十余载,就像世上从没有出现过这个人。
在蛊虫的作用下,银渊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如从前,再加上国事烦忧,年纪轻轻,头发却很快白了下去。
可不知为何,又一次外出打仗,医师不知做了什么,蛊虫竟然奇迹般地解开了。
解开了好,他也能像其他人那般生老病死。
终于不用痛苦的,忍受着永生的孤独了。
妖都的云笈阁,每年都会来众多的人。银渊便在每个人的记忆中,找寻小先生的踪迹。
看的多了,也就会发现,很多人都见过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杖的女子。
银渊不认得她是谁,看的多了,也就记住了。
觉得熟悉,却终究没有认出,她究竟是谁。
每年的云笈阁,都不乏很多人争先恐后的在每一层表现,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他想要的,是那个戒妄语、戒杀生、戒饮酒、戒偷盗、戒动心起念的小先生。
芸芸众生,唯她而已。
直到这一年,在云笈阁中,圣女来了。
不是别人记忆中的她,而是眼前真真切切的她。
即使很大的变化,可见到时,银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剧烈的心跳声提醒着他,原来这些年,他还活着。
......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巧妙。有时可以深如海,有时可以淡如水。
可能够相遇,却抵过一切幸运。
她素衣一身,走遍万水千山,换荒芜染上白霜。
他困居一隅,寻遍庙堂江湖,换裙裾扫去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