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翠没有主动说话，她斜睨一眼李招娣，下了门槛，去厨房放菜刀了。
巫阳和婴灵在隔壁一直都竖着耳朵在听。
哦，现在婴灵有了，应该叫王扬了。
自从李富国来了，名义上的王扬和实际上的王扬就叠在一起，一直悄悄地听着，
巫阳用这个婴儿身子的没有完全发育好的大脑费劲地分析情况。
这种情况她倒也想过。她如今能吃能喝能睡能拉，显然是个真正的活物了，被弄死的可能性想必极小，那就可能被送人。
但送给谁还真说不好。
李富国这不就来了，不知道李招娣和王铁柱会不会这么做，王翠翠目前看来是不让的。
巫阳问王扬：你说咱会被送走吗？
她俩此时已经是共同体了。巫阳也是头一次跟自己甲方待这么长时间，为免甲方投诉，她总是有商有量的。
王扬不说话，就会点头摇头。
听了巫阳这个问，王扬也不知道想起了啥，径直就飘出了屋子。
巫阳纳闷：这是干嘛去啊？
王扬飘得远了，她当然没听见。
王翠翠却放了菜刀回来了，她身上有些冷，还带着一些冰雪气息。
王翠翠将巫阳轻轻抱起，仔细端详着她。
这还是她第一次仔细看她的模样。
巫阳也盯着王翠翠看，看她的圆脸，看她的圆眼睛，看她瞳仁中的自己。
她们两个其实挺像的。
巫阳心想，一样的圆呢。
王翠翠没说话，伸出一个手指头点了点巫阳的额头。
这日难得放晴，冬日的阳光就穿过窗户照进来，给王翠翠不怎么多的头发镀上了一层类似金红的颜色。王翠翠的睫毛也在她的脸上映出两道小小的阴影。巫阳想，你会送走我们吗？
另一头，李富国一边哼着歌一边往回骑。
说来也怪，从王家峪到凤村的这条路虽然不是水泥浇的马路，但也平平坦坦，从来没有不好走的情况，今天却怎么骑都不顺当，歪歪扭扭好似车轮被捆了锁链，一步一顿，平路如同瞬间起了沟壑，把李富国的屁股颠成了八瓣。
李富国还就不信这个邪，硬是要骑，嘴里也不肯休息：“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一把火点到头，二八大杠的后闸忽然生了效，搞得李富国高高翘起了前轮，继而重重往地上摔了下去。
摩丝做的发型混了灰尘，崭新的公文包也蹭破了皮，右脸磕到一块石头，又肿又大，他只觉得满嘴都是血腥气，还有个硬硬的东西晃荡。
“呸！”
往满是黄土的手心里一吐，半块和着鲜血的牙齿就被吐了出来。
李富国不由骂了一声脏。
他站起身来，不管躺在一旁兀自轮转的二八大杠，蹬着两条粗腿就走来走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把他绊成了这副熊样！
路是不会说话的，人家就是平平坦坦大大方方。
一个石头子儿都没有。
李富国找不到害他的罪魁祸首，只好骂着，然后一瘸一拐推着二八大杠回了家。
到了晚上，王树放学回家，手里拿着一个缝好的小鸡，五彩斑斓，憨态可掬。
王树告诉王翠翠，这是他们奶奶做出来的，可以逗着王扬玩儿。
王翠翠没说话，她拿过了小鸡，在巫阳眼前晃来晃去，巫阳的眼睛就跟着动。
她其实不想动，但总得装一装。迟早都要知道的，王翠翠暗暗叹气，真的瞒不住。
这一晚，王家一家五口都没多说话。
到了睡觉的时候，李招娣才跟王铁柱说了李富国来的意图。
王铁柱听了个大概，挠头：“这不好吧……”
李招娣说：“可是五千块……咱们树就要上初中了，也需要钱啊……”
哪知话音未落，外头就传来王树的吼声：“我不同意！你们要是敢把王扬送走！我就不念书了！你们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