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阳回到冥界的时候，还是在自己的棺材公寓。
她就好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了妈妈和亲人。
等到醒来的时候，触目一片黑暗。
棺材公寓从来都是这样。
巫阳在床上愣了很长时间。
四肢动也不动。
那种被山石砸到身体的疼痛还在。
但鬼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知觉的。
那只是巫阳做任务的一点残留，很快就会消失。
良久，巫阳终于抬手拿起一旁的手机。
上面正是“deadline”APP里她的直播界面。
因为这时候她已经回到了冥界，所以镜头里都是棺材公寓的黑暗。可观看人数可是一点没少。
【青天大老爷替我作主啊：恭喜主播成功回来！就是苦了咱妈了呜呜呜呜呜】
【求复活卷轴一张：来晚了啊啊啊啊，主播咋回来的啊，弄死生物爹了没】
【不要鼠标要喵标：弄死了弄死了，唉，贪心不足蛇吞象】
【只说真话：我给主播刷个烟花助助兴！小姑娘真挺不容易的】
【下辈子绝对不吸二手烟：看了主播这么久一直没说话，到最后真挺舍不得的，看主播长大就跟看我女儿长大似的，我走的时候她也才七岁】【谁买的钢笔喷我一嘴：咱妈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妈我要吃巧克力：还有王扬呢，这孩子也是注定会死的命，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都是可怜人呐】
【电脑坏了怎么修在线等挺急的：还有狐仙，我还没见过它真身呢，太神秘了】
巫阳手指下滑，慢慢着弹幕。
她眼睛弯了弯，有了些笑模样：“大家不用担心，王扬她，她虽然注定是那个命，可是因为翠翠没有狠心掐死我，额，掐死她，反正都差不多啦，总之她的命数发生了一点改变。大家不用太担心，她会好的。”
她又继续说狐仙：“狐仙姐姐的真身我也没见过，也没问过，说不定人家肉身早就飞升了。我拜托她陪着翠翠了，不会出事的。”
弹幕出现一溜的“赞”、“那就好”、“我放心了”、“主播费心了”。
巫阳继续往下划着，嘴角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
她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滋味。
这次的任务时间太长了。
之前她都死得很快，还收过几个好评。
这次却是结结实实活了九年，做了一个小孩子，最后连死亡的方式都是自己选择的。
回到了冥界她就只是替死鬼巫阳，再也不是那个有妈妈有舅舅有姥姥姥爷有太爷爷太奶奶的王扬了。
巫阳叹气，她有些难以抽离。
本来看到直播间飞速增长的粉丝和满屏的礼物特效她应该很高兴的，可是巫阳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她冲着直播间打招呼：“这回直播太长啦，任务也做完了，我就暂时下播啦，等到下次任务再直播吧！非常感谢大家的关注，期待与大家的下一次相遇！暂时拜拜啦！”
直播间的观众也没有多挽留，本来大部分人就是想看巫阳这个任务是否能顺利完成，会遇到什么困难，跟追电视连续剧似的，现在大结局了，当然也不必再追下去。巫阳下了播，看到后台数据，涨了六千多的粉丝，礼物收益也有冥币两万多了。
巫阳数着那几个零，数了好几遍，直到确认自己没有数错。
这回她可以暂时抛却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了，她有钱了！
自她来到冥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她的账户一直在两位和三位数之间徘徊，最好的一次是榜一大哥给她打赏，让她瞬间突破四位数大关！巫阳那次捧着手机高兴了一晚上，隔天就变成了三位数——她得交棺材公寓的租金。
巫阳高兴之余，也没忘了榜一大哥。
她进了自己的直播后台，忽略那上天99＋的红点提醒消息，在一水儿的聊天私信里找到了她和“活着真好”聊天框。
“活着真好”的头像是灰的，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上线了。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上次。
巫阳想了想，给他发消息。
——在吗？
删掉。
——我是乌羊。
删掉。这不废话嘛。
——最近怎么样？
删掉。毕竟是榜一大哥，这么问是不是很生疏啊？
巫阳敲敲打打，始终斟酌不好一句话。
最后她打：我回来了还没发出去，就见“活着真好”头像忽然亮起，顶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没等巫阳反应呢，对方比她先发了条消息过来：看你下播了，我又来得迟了点，幸好这次的任务也完成了，为你高兴。
人家起了话头，巫阳就能顺着说下去。
她删掉“我回来了”，然后写：哈哈哈哈是啊，我也正想跟你发消息呢，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活着真好：刚才看了看，你涨了很多粉丝，恭喜你。
乌羊：其实大家都是看我做任务才关注我的，我不太会说话，涨了可能也会掉
活着真好：你不要这么想，我关注你也不是因为你会说话啊。
巫阳好奇：那是因为什么
巫阳自问自己在“deadline”上千名主播里也没啥核心竞争力啊。
她看到顶框又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这次还输入了蛮久。
本以为活着真好要写篇三百字的作文，但他只发了短短一句话：因为你很认真。
认真？
巫阳不懂了，认真完成任务不是应该的吗？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啊，原来是这样